第二天一早,老向回工地了。艾茉的全职妈妈的生涯也正式开始了。
一个星期后,艾茉崩溃了。辞职时李冰说的那句“从此你连回笼觉也没有了”的预言果然应验了。
每天,她和花生米是被各种声音吵醒的。
“妈,我的书包呢?”
“快点,快点,快迟到了。”
“华昕,过来扶我一把。”
乐乐的吵闹声,大姐训斥声,婆婆的呻吟声,花生米的哭闹声,淹没了艾茉的叹气声。花生米的生物钟又乱了,艾茉又开始了晨昏颠倒的生活,而她的侧切伤口,在那晚和老向缠绵之后,又不争气地发炎了。
艾茉在电话里骂人:“向华晟,你混蛋,家里的烂摊子扔给我,你躲清闲去了,你知道我过的什么日子吗?”
“怎么了又?”
“我神经衰弱缺乏睡眠伤口发炎心情烦躁脱发掉发吃不饱饭?”
老向正好不忙,安慰她:“这么水深火热,牛马不如啊?怎么还吃不饱饭啊?”
说起吃不饱饭艾茉就气不打一处来。大姐住下后她才发现,原来她并不是来帮衬搭把手的,她只是离婚落难回娘家休养的,除了扶扶自己老妈,管管自己儿子,就是在客厅看电视吃零食,到了饭点,也不想着做饭,艾茉不好说什么,好容易将花生米哄睡了,心想自己抽空做点饭吧,进厨房一看,水池里上一顿的碗还没洗呢!艾茉坐在沙发上一阵闷气不知找谁发泄,她不能像姜黎黎那样的阔太将全职妈妈做得那么轻松潇洒,又不想过成周小荻那样的怨妇,但让自己清闲一些还是可以的,一气之下,她打了外卖电话,红烧排骨糖醋里脊青椒腊肉再来个爽口青菜,全点了自己爱吃的。餐刚送到,向华昕接乐乐回来了,一见餐桌的冒着热气的鱼汤,连忙给乐乐盛了一碗:“乐乐,快来,舅妈煮了你最爱喝的鲫鱼汤,还热着呢!”
餐馆送的饭菜都量不大,等艾茉转身上个厕所回来,鲫鱼汤已经见底了,另外几样菜也被巴拉得不像样子了,艾茉当时脸色就不好看了,但还是尽量语气委婉:“啊呀!现在餐馆外卖的量越来越少了。”向华昕能听不出这弦外之音,有点不好意思:“我当是你炖的汤,以为锅里还多着呢!就让乐乐喝了。”艾茉牵强地笑笑:“没事,喝吧!小孩子长身体呢!”可这边还有小孩子等吃奶呢!艾茉压着怒火,给自己盛了碗饭,和乐乐比赛一样风卷残云,狼吞虎咽。
向华昕扶着母亲出来吃饭,婆婆一见这四菜一汤,唠叨道:“艾茉啊不是我说你,你忒不会过日子了,虽说华晟挣的多吧!你也不能不体谅他就这么大手大脚吧!整天叫外卖,这一个菜,十几二十块吧!这四五个菜一个汤快百八十了,买菜买肉自己做了一家人吃好几天呢!”艾茉胸口的火蹭蹭地往上冒,她深吸口气,牵动嘴角笑了笑:“是啊,我知道啊!可是我没时间做啊!”说完放下碗筷头也不回进了自己屋。只听见婆婆在身后重重地叹一口气,语含不满:“我不就随口一说嘛!看我老太婆没用了,就给我脸色看了。”
这些话,在电话里和老向根本说不清楚,老向自然知道姐姐是什么样的人,问道:“我姐那好吃懒做的毛病又犯了?她不帮忙做饭,那每天都干什么?”
“什么叫又犯了,好像改过一样?”
“我叫妈说她,她不好好做饭你就叫外卖,楼下那家川菜馆你不是喜欢吃吗?想吃啥点啥!忍忍,忍忍啊!这星期我回去了给你做开江鱼。你那伤口又怎么回事?都这么久了还不好,去医院再看看吧!”
得到了老向的支持,艾茉将孩子放到婆婆屋里收拾得光鲜亮丽出了门,衣服紧了点,身材还有待恢复。
出了门,她并没有打算去医院,这宝贵的闲暇时光,她不愿意排半天队去见大夫五分钟看一个在他们眼里根本不算病的病,她只是想出来透透气,像从前一样找个女伴喝一杯。就像当年知青下乡,城里的小姐到了乡下,物质生活一落千丈,可她们每天下午两点,用麦麸撒在水上,还保持着喝下午茶的习惯,这是教养的产物,这是大家闺秀骨血里的流痕,举手投足,一颦一笑,别人学不得,自己也装不得。用老向的话说,艾茉这就是矫情,可艾茉就是这样一个不甘心不认命的文艺范儿作女。
但显然她出来的时间不对,这个点,姜黎黎正和周公甜蜜约会呢,而周小荻正侍弄她的麦兜兜呢!找从前的同事吧,人家正是上班时间。艾茉在车里坐了好半天,把电话簿翻了个遍,不知道该找谁该去哪儿?她有点沮丧,才不到一个月,怎么就有一种被社会抛弃了的感觉?
不知道家里的病号老太和马大哈大姑姐能不能照顾好花生米啊!做了妈妈,出了门就有了牵挂,就像风筝,总有一根线牵着。想到这里,艾茉觉得,不如回家算了。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起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