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豚有毒。
一个处理不好,都是会要人命的事儿。
可河豚肉质鲜美,又颇受人喜爱,难免会有人为了那一点口舌之欲铤而走险。
但不论怎么喜爱,轻易不会随便上了饭桌。
尤其是在各大府里头,偶尔尝个鲜可以,真正日常食用的,几乎没有。
老夫人难得送个菜,却偏偏选了这个来送……很难不让人多想。
偏送菜的老妈妈笑容和蔼,主动解释道:“这是老夫人最喜欢的,夫人也尝尝看,味道还不错。”
温时笙:“……好,有劳妈妈。”
不点她的名倒也算了,现在专门说让她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这是生怕,她对沈宴初这个名义上的嫡子生出什么不好的心思来,暗戳戳提点呢。
细想起来,其实上辈子也有差不多的场景。
只是,那时的她尚且愚钝,是真没悟出来这其中潜藏的意思。
现在……
突然之间,温时笙就索然无味了。
没意思。
收了菜,人也变得淡淡的。
别说是再帮着夹菜了,就连话,也不再多说一句。
沈宴初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很自觉地起身告辞。
温时笙并不过分挽留,等视线再落到被冷落在一旁的管家身上时,又意味深长起来。
管家没悟透她眼中的深意。
看夫人望着自己,想了想,还是上前进言道:“夫人,您还是别对公子这么好了,他也未必领情。
以后,还是让他在自己院子里头单独吃吧。”
说着,话语一顿,“还有句话,奴才不知道当不当讲……”
温时笙:“既然不知道当不当讲,那就别讲了。”
管家:“……”
沈宴初走了,满桌子还剩下挺多的菜。
温时笙自己也没了胃口,挥挥手让人给撤走了。
饭厅这边有人收拾,她干脆起了身,领着知了回去了。
习惯性地倚在榻上,一杯热茶上了手,温时笙眉头微蹙:
“知了,你有没有觉着,今日的管家,好像有些……”
说不出来的怪异。
这话一出,知了连忙赞同着点头:“确实,他今日做事,未免有些太过冲动了。
居然直接打掉了公子的碗!”
再是管家,也还是这府里头的奴才。
究竟是哪里来那么肥的胆子啊!
“管家在府中一二十年,对于府里的规矩早就一清二楚,按理说不该做出这么不知分寸的事情来才对。
今日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了。”
要是只有温时笙自己一个人这么想,或许还会以为是自己的偏见。
记恨着对方上一世亲手勒死了自己,恨意导致看对方不顺眼。
但现在知了也这么说……
温时笙一正脸色:“既然如此,那你就去打听打听。”
别是还有什么隐情,是她所不知道的。
重来一次,她可再也不想折在这种未知的复杂关系上头了。
这边温时笙在猜忌管家的不对劲,殊不知,另外一边也有人正将她视作洪水猛兽。
青云院。
差不多沈宴初刚刚回来,守在院中的小厮顾后便飞奔过来。
一脸担忧地急急忙忙道:“公子,薛大夫已经来了,您这就让他把个脉吗?”
闻言,沈宴初顿住脚步,眼神犀利地望着他:“谁让你去请薛大夫了?!”
察觉到他脸色不对,顾后神情一僵,脸上有清晰的愚蠢一闪而过:
“这——您不是去玲珑阁用膳了吗,所以我们就想着……”
一听这话,沈宴初脸色更差了。
还是后跟上来的瞻前反应及时,见势头不对,忙主动帮着回答道:
“是奶娘的意思。
您刚伤着,她怕您要是再吃了什么不洁的东西,于身体无益,所以才让我们请了薛大夫过来候着。”
说完,还不忘加上一句,“您别怪她,她也是为您身体着想。”
言语间,主仆两人一对眼神,一切尽在不言中。
随着这话刚刚落下,奶娘也从房内出来了。
面色掩不住的心疼,几步过来便拉着沈宴初的手臂上下打量。
看他人还好好的,才舒了口气的模样:“阿弥陀佛,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公子身子这才刚好,以后入口的东西,还是要慎重一些。”
说着,莫约是怕生出不该有的误会来,又刻意补充,“不喜欢吃的食物,不想要的东西,直接拒绝就好。
想来夫人也不会过分为难。”
——
此时也就只有他们几个在场,不然,这番话,这情形,要是让其他人见着了,还不定怎么想呢。
沈宴初面色几经变换,别有深意地看着一副苦口婆心为他着想的奶娘,眉眼淡淡道:
“好,就听奶娘的。”
嘴上应的好。
结果,迟一点布庄的人过来,说是按照夫人的吩咐给他量体,又很配合地去了。
对于布庄的人推荐,说是夫人替他选好的布料颜色以及暗纹花样,也是照单全收,没露出一点儿不耐烦来。
奶娘在他身边照顾的时间长,最是知道沈宴初的喜好。
他这么一妥协,惹得奶娘以为他还是在一味地委曲求全,心疼的不行。
再度在他耳边絮絮叨叨。
反观沈宴初,全程神色不显,小小年纪已经初见城府,让人难以捉摸。
温时笙再没理会这些。
收到来自婆婆暗戳戳的警告和提点,她也失去了兴致。
反正应下沈青隐的事情已经做到,该给的关心也已经到位,也就心无旁贷地忙活起自己的事情来。
知了被她打发出去打探消息了,这一回,温时笙是领着个叫做春婵的陪嫁丫鬟,再度出了府。
她跟楚慕晨合伙做生意的事儿已经达成,对方给她递了信,说有些细节还需要商议。
得亲自出去会一会才行。
为了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这回两人直接约在了国公府的书斋。
郑国公府请了名流大儒在书斋授课,恰好沈宴初暂时也在那边借读。
她过去,能以了解对方的学习状况为由,既光明正大,也合情合理。
郑国公府家的书斋在北街,温时笙一路乘坐马车,快到目的地才下来。
谁知道就是那么不凑巧,恰好遇着个着实不想遇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