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铿锵有力的一席话,并无挖苦,仅是陈述事实,却令父皇瞬间龙颜大变。
他气得浑身发抖,眼神凶狠,恨不能撕碎了我。
随即,他“呛啷”的一声,拔出腰中龙吟剑,剑尖直指我的咽喉。
我星目微合,粉颈竟还向剑尖移动寸许,凄然道:
“父皇,我的命本自是您给的,如若您想收回,就拿去吧。本来,今日城破,以我这破败的名声,定难逃一死,如若此时死在您的手里,我应深感荣幸才对。”
我的话音未落,但听宫外喊杀已连成一片,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嘶喊:
活捉暴君!斩杀妖孽!
宫殿的大门被撞冲的发出巨响,怕是不消片刻,乱军就会攻入皇宫吧。
到时,难免又将血流成河。
宫外巨大的声响,令父皇手腕颤了一颤,手中的剑一顿,随即反手剑尖拄地,怒斥道:
“妖孽,你听听,宫外的乱党恨不得将朕与你碎尸万段。此时,你以为朕不想杀你吗?只可惜,术士曾留下谶语,所以,容你活到今日。今日,朕难逃一死,但,你却不能死!天极国虽因你而覆灭,朕的命毁于你的手里,但,造化弄人,真是造化弄人呀!”
“缘何?”我亦是惊异不解,不知父皇此话何意。
父皇冷冷凝视着我,恣意打量,似乎陷入一个遥远的回忆。
许久,方始叹道:“果然是一副惑世妖颜之相啊,和你那祸水娘亲如出一辙,她真是生出了一个好女儿!”
似乎第一次,父皇在我的面前,提到我的母亲,可是他的眸光里,充满着愤恨和嘲讽。
可若我没看错的话,他的眼底还闪过一丝深深的迷恋。
我从未知道他与娘亲的故事,但却感觉,似乎他很恨我娘亲,恨到不愿提起,恨到连我这个女儿,都不想见到。
可是,这世间之事往往如此,若没有爱,又哪来深深的恨,只是当事者迷而矣!
父皇似乎不愿再提起娘亲任何事,话锋一转:“你可知道,术士曾对朕留下何等谶语吗?”
“他说:妖颜媚世,祸乱四国。一己兴亡,再世为帝!明白什么意思吧!亡朕天极者于你,一统天下者仍于你,有朝一日,你会成为天下霸主,你说,朕如何杀得你?虽然你亡了朕的天极,但你毕竟是岳氏子孙,如若日后一统江山,兴许得复朕的天极王朝。真没想到,朕竟然生得出一位旷古未有的女王陛下!”
“啊!”我瞬间大骇,杏目圆睁,一时僵在了那里。
“这怎么可能?儿臣只是一个弱女子,怎么会坐拥这万里江山。术士才是妖言祸国啊?为什么,要把这兴国亡国的罪名加诸于儿臣,谈何江山一统,父皇也深信不疑吗,会相信一个柔弱女子会覆国兴国吗?”
父皇冷哼道:“当初朕也曾犹疑过,不曾料想,竟真有这一朝国破,与术士所言甚符,还有什么不可相信。如若你念在父女一场,朕不久于人世,终前有一事相托。”
父皇顿了一下,两眼突然升出一丝希望:
“你的兄长太子承泽,远赴平都赈灾一直未归,想不到却因此侥幸逃脱,只希望天佑天极,他能重聚旧部,有朝一日复我国都。”
“如今乱党欲生擒朕,无非是想得到朕手中的传国玉玺,得玉玺者得天下。但朕是不会衬了他们的心意。朕已将玉玺放在一个隐秘的地方,没有人会找到。朕现在告之于你,希望你有朝一日,能将玉玺交与你的兄长,助他登上皇位,若你还承认自己是岳氏子孙,万不许与他争夺皇位,否则朕九泉之下也会向你索命。你且伏耳过来。”
我还处于极度震惊中,尚未反应过来,父皇已一把扯过我的胳膊,在我耳边低声私语,将那传国玉玺的所藏之处告之于我。
语音犹落,父皇狠狠地将我推倒在地,猛地横过手中宝剑,仰天长啸:
“天亡朕国,天亦亡朕!即是如此,且顺从天意!但愿,术士所言非虚!岳心湖,你好自为之!”
说罢,父皇举剑狠狠地划向颈部,顿时血光四溅,尸身栽倒于地,似是死不瞑目,至死虎目依然圆睁,怒怒而视,在渲泄着一代君主的万分不甘。
瞬间激变,已令得我惊恐万状!
饶是平素再过淡然,但面对我的父皇、天极国的国君在我面前自刎身死,也是呆若木鸡。
许久,泪水方始奔涌而出。
这不是我早就预料到的结果吗?
我来此,不过也是来送他一程,或是,由他送我一程。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
我的父皇,英雄盖世,却死无葬身之地,终究未落得好下场。
古来成败皆如此,胜者成王败者贼。我解下父皇身上染血的龙袍,轻轻盖于他的身上。
龙袍裹尸,帝女相送,父皇在天之灵,且安吧。